一方水土一方情
一畦菜,一个园,播种在记忆深处。 一间店,一座城,写满了童年欢乐。 离开后,再忆起,咀嚼深深情意。 初见时,深爱上,品味细腻乡情。 过去的,现在的。 变化的是时间,不变的是眷恋。
0 1 儿时的三盛公 □张志荣(厦门) 儿时的记忆至今清晰,“三盛公,干棍棍”这样的顺口溜不时在脑海里盘旋。那时文化生活匮乏,我们经常以编一些顺口溜为乐。 三盛公是当时的磴口县政府所在地,东南隔黄河和伊克昭盟相望,西南经乌兰布和沙漠和阿拉善相通,北面直达临河、陕坝。 一条短短的不到二里地的土街上,每天清晨,一缕炊烟从最东南的树林里飘起,河北人张家的一口大铁锅里粘稠的豆浆翻滚着,另一口大铁锅里金黄色的油条滋滋作响,林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。西邻就是供销社的大院、郭茂财的理发店、孟庆和的说书馆,李拴子的黑白铁铺里传出噼噼啪啪声,门口摆满了烟筒。一条腿的老兵马回回和瘸腿韩三的修车铺整天忙忙碌碌。街北是饭馆、副食、百货商店,逢年过节这里人来人往。 往西是一条南北贯通的土路,北边有小学、中学、医院,还有一座冯玉祥将军筹建用于备战的高大厚实的老粮库。往南直达船业社、黄河渡口。 路西街北角是一个干巴巴的河南汉子开的铁匠铺,随着徒弟拉动大风箱,炉火一窜一窜的。师傅添煤,翻动着铁件,待铁件由黑变红再成白色,用铁钳夹住铁件,快速放在铁砧上,用小锤指挥着徒弟用大锤猛砸下去,火花四溅。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,刀斧锄镰挂满了墙。换马掌的来了,在木桩上把马拴结实后,师傅半蹲着,小心翼翼地把马蹄放在膝盖前的小木凳上,用心麻利地削平后,再用力钉上铁马掌,四周站满了围观的大人小孩。 街西路边有鲁富贵的白皮饼子店,北边就是工商所。街南从东到西有文化馆、新华书店、露天电影院、米岳林的裁缝铺、姬长青家的熏肉店。我家的醋酱铺就在这里,门牌是东教场七号,父亲写在南墙上的一个大大的“酱”字引人注目。这里有王铜匠制作的精美壶盅瓢盆,个个金光闪闪。街南是呼市人张明山看病抓药的三三堂。王子成的肉铺里,羊杂碎的香味溢满整条街,“碗大舀得稠,浮皮漂满油,五分钱一碗”已成千古绝唱,那碗热气腾腾的羊杂碎留给我无穷的回味。 街西面还有朱秀英家的照相馆、张明程家的钟表眼镜店、杨儒子的杂货铺、陈茂胜家的肠衣加工坊。皮毛社院里院外架着几辆纺车,一个人匀速摇车,一人面对纺车退步慢移,双手不停地把腰侧腋下捆包的羊毛捻成长长的绳。街的最西头是邮政所,街北面树林里的两排办公室就是县政府。 天主教堂矗立在街北面,五颜六色的玻璃,巧夺天工的砖拱结构,又高又尖的钟楼上竖立着一个大十字架,硕大的铜钟高高在上,一束吊绳拉响铜钟,浑厚的金属音传到十几里外。教堂里满墙都是色彩斑斓的画像、神采各异的雕塑,令人肃然起敬。 教堂东南角下,是同学马玉仓的家。他母亲是大名鼎鼎的马奶奶——县人大代表,去北京参加过全国劳模大会。家里干干净净、空空荡荡,在昏暗的煤油灯下,玉仓和我蛮有兴趣地玩着棋。 教堂北是神父的园子,里面有杏、李、枣、梨树。每年果实还未成熟时,我们早已垂涎三尺。每每在我们准备爬上树的时候,范神父的吆喝声就准时响起,吓得我们一个个屁滚尿流,落荒而逃,狼狈不堪。 一个大热的夏天,前邻李家父子用牛车拉回来一条鲶鱼。这条鱼头很大,被吊在房梁上,尾巴长长地拖在地上,满满炖了一大锅,大伙儿吃得满嘴是油,真香! 黄河就在南边二里地外,大大小小的帆船行驶在河道上。黄黄的水,蓝蓝的天,风顶着白帆发出呼呼声,老梢公的喊声、纤夫的号子声,随着行船的水花声,真是一首绝妙的黄河协奏曲。 无私的大地母亲养育着我们,春天里西沙窝的黄克郎吃得小伙伴们个个鼻子流血,有的酸溜溜(沙棘果实)是很甜的。遍地的苦菜,家家都离不了。 白梨脆甜瓜、西瓜咬一口甜掉牙。西瓜摊是热闹的地方,人们比谁挑的瓜沙,黄瓤为上。不服输就赌个不停,围观的人也起哄不停。 秋天沙枣成熟了,大又甜的沙枣是孩子们的首选,即使被沙枣树刺伤了手、撕破裤子也不退缩。冬天的烧山药(土豆)、冻黄萝卜也是香甜的。 寒冬的凌晨,一拨又一拨的驼队经过土街,当啷当啷的驼铃声寄托着多少人的思念。 大约年,一群如花似玉、操京腔的北京姑娘,叽叽喳喳地打破了往日的平静,给这里带来欢乐。她们常到我家和母亲唠家常。李大贵嫁给了前邻李夸儿,袁家增嫁给了后邻陈存柱,徐旺嫁给了西渠边的乔木匠。还有一位忘了姓名的俊俏姑娘,嫁给了一完小西树林旁有眼疾的张多多。 那时的小孩真幸福,睡醒了吃饱了,就一个“玩”字。小小子弹溜溜、撂坑坑、顶拐拐,小女女抓齿齿、跳皮筋、丢手绢,还混在一起耍个狼吃羊。夏天的二道渠真热闹,小小子光着屁股到处跑,小女女穿着衣服躲在黄泥水里瞎扑腾。冬天里,冰滩是好玩处,打滑滑,溜冰车,玩得身上热乎乎的。 一天晚上在姬长青家房顶上看电影,又是乏味的故事片,竟睡着了。只听长青喊道:“演完了,回家哇。”迷糊中,我还以为是平地,走跌至地上,才明白过来,竟毫发无损。 小孩子也有恐惧的时候,那就是晚上听鬼故事,心紧紧的、冰冰的。还有就是怕“四爬爬”。据说“四爬爬”早年间惯偷,恶性不改,舅舅无奈,断其双后筋。他头直不起来,腿走不了路,只能用四肢爬行,“四爬爬”成了他的名字。每当看到他爬在驴背上,右胳膊上戴着“护林员”红袖标,一双贼亮的眼睛盯着人,我们就不寒而栗,像老鼠看到猫一样躲在旁边,直至他消失在视野中。 那时候磴口县是巴盟公署所在地,盟公署迁到临河后,县政府搬到了原来盟公署办公大院,三盛公成了粮台公社城关大队的属地,文革中又更名为红卫公社,俗称旧区。父亲冤狱后,我也失去了童年应有的欢乐,全家相继离开了难以割舍的家。年我家的老房子坍塌了,谁也没有回去看一眼。三盛公的名字仿佛逐渐成了一段遥远的记忆。 我后来经常会想起,那天,我和海潮弟站在空旷的黄河河滩上,凝视远方,一起学着用呼市口音朗诵小学老师白志科的地理讲义:我们站在辽阔的原野上,向远处瞭、瞭、瞭、瞭……瞭见天连地、地连天,天和地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,这条线就叫地平线。 我儿时的灵魂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游荡,是在天主教堂消逝的钟声里?在黄河点点的白帆上?在思念的驼铃中?还是在乌兰布和的狂风下?我就是那颗身不由己、随风飞舞的小小沙粒。 0 2 喜欢人,爱上城 □杨建林(磴口) 仓央嘉措《那一世》中吟唱:“那一世,转山转水转佛塔,不为修来世,只为途中与你相见。”相见是缘。与你相见是缘,与山与水与佛塔相见未必不是缘。往深处思忖,人生就是缘起缘灭。哲学上讲,完美的人生是自由意志的选择。选择荆棘坎坷、艰难困苦之路,与此路是缘起;与安逸舒适、风花雪月之路则是缘灭。选择不同,缘分也不同,人生也不同。人生的路之所以精彩,正在这不同之处中。我这个年龄再读仓央嘉措的《那一世》,感觉不是情诗,而是坚韧。 日常交往中,常遇到一些让你特别舒服、平静、安稳之人,或志趣相投,或脾性相合,或有一种你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神秘感觉,就会脱口而出:咱们有缘。行走在城市乡村,游玩于草原荒漠,你忽然感觉此情此景在意识的深处隐蔽着、存在着,不经意间触碰到某个机关,眼前的一切仿佛过去的场景再现,这就是缘吧。“众鸟高飞尽,孤云独去闲。相看两不厌,只有敬亭山。”敬亭山是青莲居士的缘。 磴口是我知天命之后的缘。年5月3日,党组织委派我到磴口县参加脱贫攻坚工作,屈指已近两年。刚接到任务时,也有一些犹豫和彷徨,毕竟在学术之路上刚有起色,家中有应担之责,半百之岁追求平和宁静,习惯了在熟悉的环境中按自己的节奏生活。两年后的今天,当经历过磴口脱贫攻坚辛勤实践后,暗自欢喜欣慰,幸亏来磴口工作,否则会错过此生最美的缘。 到磴口,就是回家。磴口的同事见面后多问:“没回家吗?”我笑应:“回哪个家?磴口就是我的家。”磴口的大美不可胜数,河、湖、沙、田各具气象。河有黄河及三盛公水利枢纽。湖有纳林湖、金马湖、万泉湖、奈伦湖等百处大小湖泊。沙有乌兰布和沙漠。田有百万亩集中连片农田。这些大美已足以让人流连忘返,耗尽言辞。但更能触动我隐秘记忆的是巴彦高勒镇的十字大街、店铺小巷,散落在乡间的北方平房,郁郁葱葱的农田防护林,明沙边灰白的沙枣树,田野上随处可见的芦苇、沙蓬。一切都异常熟悉,恍惚穿越回童年,闻到了泥土特别的味道。遗忘这种味道太久了,距离乡土太远了,在城市的喧嚣中早已迷失了自我。现在,踏上了回乡的路,找回了真实的、热爱泥土的自我。这是一见如故,是生命的缘。 二十一世纪初,导师讲“慢城静界”这一概念时,我没有任何感觉。几次赴国外访学,虽然欣赏国外一些城市别致的城市文化,但参观、游览过后,觉得也不过如此。有次去西欧某国的小镇,在青石小道上漫步,没有人,没有车,午后的阳光照射在街边的鲜花上,满眼都是色彩。心弦思绪被触动,想起了“慢城静界”,知道自己原本是喜欢安静的。在磴口工作的七百多个日日夜夜,我体会到“慢城静界”是磴口质朴外表下深层的美。晚上十点左右到富源广场散步时,小镇上已少有车辆和行人,更无声响,好像整个小镇已进入梦乡。街上的霓虹不多,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夜色,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,几个星座清晰可辨。一人独处寂静中,品味时间缓慢地逝去,心境如狼山秋月。无由地想起一首歌“夜空中最亮的星,能否记起,曾与我同行,消失在风里的身影,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……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,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,夜空中最亮的星,请指引我靠近你……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,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……”有时,回城市小住几天,竟然失眠了。磴口的平静、安宁、慢节奏,与我是情感的缘。 新到磴口几天后,县委书记主持干部会宣布我的任职。散会后,几个干部问我:“你是磴口人吗?”我说不是,干部都说“你的口音就是磴口口音”。这乡土味儿比较重的口音,让我和磴口的干部群众少了陌生,多了乡情。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磴口的干部群众像磴口的土地一样朴素安稳、真诚包容,不善虚华,崇尚实干。奋战在脱贫攻坚战线的名帮扶责任人、名驻村工作队员、大批包联领导干部,认真负责,踏实工作,倾情付出,全力攻坚,取得了突出的成效。贫困群众艰苦奋斗,自强不息,发展生产,改变贫困的内生动力不断增强。年7月27日全县摘帽,17个贫困嘎查村分场全部出列。年底,全县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全部脱贫,脱贫攻坚进入了巩固提升阶段。每次走村入户,下苏木镇农场访谈调研,与各级干部和老乡交流,都会被脱贫攻坚中涌现的真心真情真力所振奋、感动。在工作中与磴口县的干部群众结下了深厚的友情,没有违和感,也无陌生感,与磴口人相处,真诚、自在、安心,体会到久违的乡情。 上下班、就餐总走一条街道,每天至少走四趟。次数多了,街道边十几个店铺的经营者也熟悉了。见了面,或点头示意,或问声好。一次进街角的鞋店买鞋,售货姑娘给我推荐一款鞋说,你总穿黑色的皮鞋,买双棕色的吧。我很惊讶,问你怎么知道,姑娘说,你每天路过鞋店就注意到了。总去一家理发店理发,理发师有次问我,听说你是博士,太有文化了。我说博士里也有没文化的。我没有给理发师解释知识与文化的区别。在磴口人面前,我可能有些专业知识,但我未必有磴口人的文化。“鸡鹿塞藏千古月,三盛公纳九重天”,磴口的文化大气雄浑、古朴厚重,底蕴深不可测。喜欢生活里人与人之间的这种交往,有人情味儿,有温暖劲儿。喜欢小城镇熟悉的面孔,像一家人,脸上洋溢友好的笑容。喜欢磴口人善良、朴实、真诚,对脾气,好交流。不知不觉爱上了这座西北部小城。这是今生最美的缘。 0 3 那青春的菜园 □孙卫红(张家口) 春风渐暖,阳台春色盛。春色中,我想起父亲的菜园。父亲的菜园何尝不是永恒的春色。 上个世纪60年代,父亲退伍到一师二团工作,也就是今天的巴彦淖尔市巴彦套海农场。有几年在蔬菜班劳动,是班长。他在农村长大,比知青学生们岁数大,生活经验丰富,人老实,实干肯干。供养全连人吃菜的菜园应该称为菜地,有十几亩。一连,水渠两边白杨树旁是连队的菜地。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黄澄澄的西红柿,又大又圆。趁中午没人干活儿,我和伙伴偷摘西红柿,躲在水渠里,三口两口地吞掉,绵甜水润。其实,和叔叔阿姨要一个,他们也会给我们的。现在想我们偷摘西红柿一定碰掉了花蕾和小西红柿。年幼淘气的孩子被知青们娇惯,我们是他们单调生活的开心果。 去年,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成立50周年纪念活动中,知青们和父亲终于团聚,当年的趣事甜蜜蜜的。他们一定也喜爱吴伯萧的《菜园小记》,吴老的佳作鼓励人们以乐观主义精神对待并战胜“三年困难时期”。父亲没有读过,但是他身体力行,以苦为乐,以苦为荣,教人们学习种菜知识,共同精心侍弄各种蔬菜。挑粪施肥的脏活儿累活儿非他莫属,下夜浇地他从不偷懒。夏天青菜不断,秋天白菜萝卜储存为冬菜。各种蔬菜是一年比一年长得喜人。尤其是韭菜碧绿鲜嫩,韭菜炒鸡蛋简直是最美的舌尖滋味。如今,我家屋后齐屋高的黄沙已无踪影,黄柿子水灵灵的鲜亮却总会跳跃在我眼前。 挨着菜园的是蔬菜班的华莱士瓜地。这瓜皮黄艳、肉光滑、甜如蜜、气浓郁,吃起来有蜜桃、香蕉、芒果等多种味道,营养丰富,是“瓜中仙品”。瓜吃多了会上火,嘴角起泡溃烂,但那瓜仍是我们的最爱,皮还发青发涩就开吃。我家外屋就囤满华莱士瓜,满屋飘香,吃到秋凉。躺在家里的瓜堆上,读小人书最惬意,读到瞌睡。华莱士瓜总是在我的梦境里圆滚滚地飞速长大。磴口县早已是“中国华莱士蜜瓜之乡”,华莱士节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游客。 我们回农场是八月份,错过了华莱士瓜,却吃到了其他品种的甜瓜。我在农场还看到成片的番茄。数不清的红色在墨绿的枝叶间闪亮,好似过年悬挂的成串的小小的红灯笼。摘一个,小巧硬实,表皮光滑,鲜红喜人。咬一口,红色的汁水满嘴,手上也沾染了红色,不同于我偷吃过的西红柿。小番茄主要是卖给工厂,用来做番茄酱。 如果说巴彦淖尔的海子是一颗颗蓝色珍珠,菜园就是一颗绿宝石,青春汗水与黄河水共同滋养它。菜园也是一叶绿舟,连同那些起伏无垠的绿色驶入我的梦乡。淡绿深绿翠绿墨绿铺展在辽阔的土地上,围住了一圈圈沙土。向日葵花黄艳,红柳绯红丛丛,沙枣金黄香郁。浓艳芳菲的色彩是生命力的蓬勃多彩,呼唤着多少人再回去相聚。 出土的幼苗是小油菜还是白菜?萝卜秧生菜苗间了大的冒出小的,蘸酱吃嫩叶。甜菜撇了大叶子,小叶子长得快。豆角茎长花繁叶大,拥抱着夏日清风。红得发亮的冲天椒一簇簇的,仰头晒太阳。芹菜挨挨挤挤的,在深秋的微寒里打闹。父亲老了,梦里的菜园一定是四季常青,青翠欲滴,芳香脉脉如花。 来源:《巴彦淖尔日报》 校对:崔瑨 执行主编丨李木之 编 辑丨张星 点“在看”给我一朵小黄花 创建国家卫生城市,建设巴彦淖尔美好家园!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 |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lanzhoushizx.com/lzls/70485.html
- 上一篇文章: 国家林草局公布第一批国家森林乡村名单
-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